媒體報導 - 中大學生報

沉默的先聲——第一屆香港國際聾人電影節

文:青衣草

提到香港的聾人電影,1986年上映的《聽不到的說話》已經年代久遠記憶模糊,我們想起的也許是2000年播放的《十月初五的月光》。但若說那是聾人電影,則未免牽強。不是因為那只是電視劇而不算電影,更重要的是台前幕後製作班底沒有聾人參與,連劇情其實亦與聾人無干——張智霖飾演的初哥哥僅僅因心理障礙而失語,聽覺從來正常,主題曲的第一句說得明明白白:「聽你不斷呼叫我,劃破寧靜我的心下墮……」

那何謂聾人電影?在這片不甚豐饒的土地上,第一屆香港國際聾人電影節剛在九月十九日圓滿閉幕,正好為我們透露一絲端倪。

 

聾人製作的電影

環顧香港電影界,找不到哪個導演或編劇是聾人,明星更不消提。成名後聽力衰退的蕭芳芳去年領取香港電影金像獎的終身成就獎時,就慨嘆「作為一個演員,不能聽到掌聲,表示這個演員已經玩完」。然而這番感言是錯誤的,即使商業掛帥的荷李活也容得下聾人演員,Marlee Matlin甚至憑《Children of a Lesser God》一劇奪得1986年的奧斯卡最佳女主角。香港演藝界有多落後在此事表露無遺,尚幸香港聾人協進會、亞洲民眾戲劇節協會、藝術中心、城市大學創意媒體學院及應用社會科學系較早前合辦了聾人電影工作坊,讓本地聾人嘗試拍攝短片,編、導、演一律自己包辦。這個工作坊開創了香港聾人參與電影製作的先河,也帶來了首次在港舉辦聾人電影節的契機。

電影節的開幕禮放映了六齣港產聾人電影,其中五齣都是上述工作坊的出品。短片容或稚嫩,但以手語為母語的聾人演員表情與身體語言嫻熟奔放,遠非尋常健聽人所能及,潛力絕對不可小覷。

聾人生活的電影

題材性質又是界定聾人電影的另一種方法。除了港產片,電影節網羅了法國、美國、奧地利、芬蘭、英國、意大利、中國等地的聾人電影,《聾人世界》告訴你法國的聾人兒童享有無分族裔的小班教學,《抵抗》談的是納粹黨的逼害與奧地利聾人的反抗,《白塔》揭示中國聾人就業困難經濟無法獨立到頭來連婚姻也遭到父母控制,《手語的保存》訴說美國的手語教育曾經如何被口語教育逼害取締,就像八十年代的香港一樣。

就算不是探討聾人議題的紀錄片,輕輕鬆鬆的小品趣劇亦可以讓觀眾接觸聾人生活種種細節。聾人也會拍拖,約會對象上門按門鐘,家裡不是鈴聲響而是燈光閃現;聾媽媽拜託聾人鄰居看管女兒,半途有急事要聯絡,靠的不是電話而是文字通訊(也有家庭會用傳真機)。電影有聾人角色,情節就有聾人生活,我們由此注意到平素不注意的地方,瞭解總算有個開端。

 

聾人觀賞的電影

聾人觀賞的電影需要杜比環迴立體聲嗎?事實上,一些聾人電影是無聲的,沒口語對白也沒有音樂。聽覺的缺席會不會換來革新觀影經驗的可能?這是饒富趣味的問題。健聽人踏進戲院,每每屁股未坐暖即被敕令關手機禁講話,免得滋擾他人。看戲和對話在時間上割裂開來,觀影是觀眾單方面被電影節奏牽著走。倘若觀眾之間的交流變成手語對話,滋擾問題不明顯,看戲和對話的割裂卻被縫合起來,觀眾也不再是被動的個人。電影作為一種藝術形式,說不定得以藉聾人電影進入新的境界。

健聽人要一嚐嶄新體驗,不先學懂手語恐怕無福消受。誰是殘疾,誰是健全,其實不一定涇渭分明。可以肯定的是,電影在誕生時就是無聲默片,香港國際聾人電影節帶來的啟示或許在於電影史當初的另一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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